去年，全国性病麻风病控制中心对全国24个省市的1480个公立医
疗机构的性病门诊进行了调查，发现79.2％的省超过一半的门诊被私
人承包。难怪有人惊呼：公立医院性病门诊要改姓“私”了！而这些
承包门诊存在严重的乱诊断、乱治疗、乱收费问题。
　　调查中，调查员赴门诊现场观察一天，选择15～49岁的患者进行
访谈，并观察医师诊治该病人的全过程，包括询问病史、诊断、治疗
等。
　　下面是一位调查员的手记，可以让您看到其中种种“猫腻”。
　　10月16日星期一今天调查的这家门诊是A市皮肤病防治所开设的，
4年前交一个体商承包，据说是为了解决公立医疗机构资金、房屋、
设备等缺乏的问题。
　　在诊室里，一位老医生为一男病人开的检查正是卫生部明文禁止
的PCA检测，可他却对病人说：“这种检查属于高科技，又灵敏又快，
只需一个小时就能出报告。”
　　在另一诊室，一位十六七岁的男孩刚推门进来，医生便主动和他
打招呼：“几天不见，又不好了？接着治吧。”既不问病情，也不检
查，便给开了头孢曲松、大观霉素、环丙沙星三种抗生素，静脉输注
加口服。待男孩取回药来，我问他治什么病？花了多少钱？他说被女
朋友传染了淋病，上次花了2900多元，这次花得少些，1500元。听到
这些，我心里隐隐作痛：按国家方案治疗，治愈淋病或非淋菌性尿道
炎只需几十元到几百元，可这些患者却付出如此天价。由于滥用抗
生素，还会产生耐药，造成疾病久治不愈。
　　我在这家性病门诊整整呆了8个小时，没听到医生向哪位病人推
荐使用避孕套。诊治了9位病人，医生只让其中的1人回家带自己的妻
子来检查。而这点是很重要的，因为如果性伴侣也有性病，原先的治
疗将付之东流。
　　11月3日星期五今天去的是B市某二甲医院的性病门诊，该门诊也
是私人承包的。快到中午11点了，还没见病人光顾。一位年轻女医生
悄悄对我说：“是承包把牌子弄砸了。”她说，门诊承包头一年，病
人很多，每天平均有十几人，可由于“宰”得太凶，病人都吓跑了，
现在一天只有两三个甚至一个病人。
　　她说在这儿做医生不需要钻研业务，有所谓的“协定处方”。病
人来了全部按“协定处方”处理。例如，淋病一律静脉点滴某进口药
物7～10天，即使对未确定为性病的患者，也要照此处理。她说：“
不这样办不行，‘头儿’（承包商）给每个医生下达了经济指标，完
不成任务要走人。”她还透露，有的人为了完成任务，见化验报告阴
性就不高兴，硬逼着化验员弄虚作假。
　　在这个门诊，我见到墙上有一宣传栏，遗憾的是上面全是生硬的
医学术语。我向那位承包人建议，宣传内容应通俗、生动些，他挺“
委屈”地说：“我们搞了个宣传栏就不错了，到其他地方打听打听，
谁愿意做这种不赚钱的事？”
　　过道里，一位面色憔悴的女子怯生生地问我是不是新来的医生，
我默认了。她便问我：“我得了淋病为什么总治不好呢？”我问她现
在还有什么症状，她说：“白带多，痒，不舒服。”并递过化验报告
单给我看。原来这是一张多媒体显微诊断仪报告单，上面有张圆形彩
色图，女病人指着图上两个针尖大小的黑点说：“医生讲这就是淋球
菌。”这显然是外行话，淋球菌应该在细胞内，怎么可能孤零零呆在
外边呢？何况，多媒体显微诊断仪只是检查的一种手段，靠它确诊性
病既不可靠又浪费钱。
　　我终于忍不住小声对她说：“你不要再在这里治疗了，到没有被
承包的公立医院去看吧。”“怎么，这医院是私人承包的？这叫我们
病人怎么分得出来？”她说自己不仅已白花了好几千元，而且还被丈
夫毒打过几次。
　　听着她的抱怨，望着她涌出眼眶的泪珠，作为一个性病防治工作
者，我感到不安和愧疚。
　　从这份手记中，我们可以知道，许多患者并不知道自己就医的专
科是被私人承包了的。打着公立医院牌子的承包门诊，很容易成为个
人营利的手段。而一些甘心出卖“牌子”的医疗机构，虽然能在短期
内解决医务人员的工资、奖金，但由于忽视了病人的利益、医务人员
技术的培养，将对医院长远发展和疾病的防治产生不良的影响。

杨凭 杨丽加  (2001.05.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