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想要的就是我们正在做的...

骇人听闻的“埃博拉”

  开始时,病人只是畏寒、发热、头痛、肌肉疼痛,泪汪汪的双眼
布满血丝,浑身出现红色的斑疹。人们也许以为,这和一些常见的传
染病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突然之间,病情急转直下,病人的血压
急剧跌落,尿几乎没有了,血液从身体的每一个孔道中流出来。后来,
甚至从细小的毛孔中也渗出一颗颗不会凝固的血珠。医生竭尽全力,
可病人还是无可挽回地死去。
  灾难并没有到此结束。随着病人的死亡,医生、护士、实习的学
生一个个倒下。那病魔似乎无法遏制,不管采取什么样的治疗措施,
每一个人都重复着同样的过程,最终无一生还。医院瘫痪了,城市瘫
痪了,人们失去了求生的希望,只是战战兢兢地等待着厄运降临到自
己的头上……
  听起来好像惊险小说中的情节,然而这却是完全真实的。它发生
在1976年,刚果民主共和国濒临伊伯拉河岸(这河的名字读伊伯拉,
而不是英语的发音读成埃博拉)的小城雅姆布库。现实是如此可怖,
甚至有人在描述这一事件的科学论文前面,竟赫然引用了爱伦·坡18
42年的一篇小说《红色死神假面舞会》中的一句话:“从无哪次瘟疫
如此致命,如此骇人听闻。”
  其实,人类已不是第一次遭遇这种疾病。1967年,德国马堡的一
所医院就见到过这样的病例。马堡和南斯拉夫贝尔格莱德的两家商业
实验室为了制造疫苗和研究,从非洲进口了一批绿猴。处理动物组织
的实验室工作人员受到疫病感染,又传染了医院中的医护人员。这种
疾病,因此得名“马堡热”。
  可是,这病着实令人难以琢磨。它在马堡闪现之后便失去踪迹。
这些年来,人们只在非洲农村地区发现过三起类似的疾病,没有造成
什么危害。伊伯拉事件也一样神秘,当国际救援队伍赶到时,疫病流
行已经停止,科学工作者只是通过回顾调查,才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可就当人们逐渐淡忘了这一可怕经历的时候,它却又突然袭来,这次
是在1995年,刚果民主共和国的另一个城镇———基科维克。总共出
现了315例病人,这个城市仅有的两所医院全都关闭,30%的医生和1
0%的护士被感染。流行的最初阶段,病死率达到100%。这次流行震
惊了全世界。可能大多数中国读者这时才听到“埃博拉”这个名字。
所幸的是,这种疾病似乎还不是一种真正的人类疾病,每当传染到第
二个病人的时候,它似乎就失去了那种狂暴的力量。随着流行的进展,
病死率也在逐渐下降。当护理最初病人的人也感染死去之后,再接触
他们的人都没有受到感染,流行自己停止下来。
  究竟是什么导致如此可怕的疾病?基科维克事件之后,人们逐渐
揭示了引起这一疾病的原因。这是一类丝状、不分节的负链RNA病毒。
对此,需要稍做解释。大家知道,我们体内的遗传物质DNA,由两股
链组成,每个基因只存在于其中的一股链上。基因活动时,就以这股
链为模板,转录出信息RNA来。假如这RNA是我们生命活动的照片,带
着基因的这股DNA链就好比照片的底版,因此叫作“负链”。丝状病
毒没有DNA,只有一条RNA链,而这条链,只是一条携带着基因的“负
链”。不转录成信息RNA,这条链就是“死”的,什么功能都没有。
可是,在我们的身体内,只有能以DNA作模板的RNA多聚酶,没有能以
RNA作模板的酶。因此,所有的“负链”RNA病毒,都必须具有完整的
病毒结构,其病毒颗粒中,必须带着病毒自身的RNA多聚酶,才有感
染能力。
  引起伊伯拉出血热的病毒侵入我们的身体之后,会遇到第一道免
疫防线———吞噬细胞。可是,由于这种丝状病毒的特殊性质,吞噬
细胞不但不能杀死病毒,病毒还能在吞噬细胞中繁殖起来,并被吞噬
细胞带至全身各处。病毒繁殖之后,以出芽的方式从单核细胞中释放
出来,又可以侵入许多其他细胞,其中最重要的是淋巴细胞、肝细胞
和血管内皮细胞。
  这种病毒还有一个致命的特点,就是能促使细胞释放淋巴因子,
比如肿瘤坏死因子α。可是这一次,肿瘤坏死因子不是去杀死肿瘤细
胞,而是造成人体的肝、脾等重要器官大面积坏死。不仅人的生命受
到直接威胁,还普遍抑制患者体内的免疫系统,使病毒繁殖更快。
  在我们血管的内表面,衬着一层光滑的细胞,这样,血液才能顺
畅流动,不致在血管内凝结。病毒侵入的结果,使这些内皮细胞坏死。
结果,不仅使血管产生大量孔洞,血液会从这些孔洞渗出来,而且,
血管的内表面变得凸凹不平,血液在毛细血管内广泛地凝结,把促进
凝血的因子全都消耗掉,这样,剩下的血液不能再凝结,便从各种孔
道流出来。
  现在人类还没有掌握阻止这种过程的方法,这种疾病基本上无法
治疗。而由于病毒布满全身,这种疾病又可以通过各种方式传播。它
可能从病人肺部排出,经过空气传播;也可能污染食物,经过消化道
侵入健康人的机体;最危险的是,由于病毒随着血液从毛孔里渗出来,
病人碰过的地方都会留下大量病毒,如果病人出现在医院里,医护人
员和其他病人便很难不受到感染。
  马堡热原本不是人类的疾病,它来自非洲的绿猴。1989年在美国
弗吉尼亚的莱斯顿,由菲律宾进口的猕猴中暴发这种疾病,把这批猴
子全数杀死才制止了流行,说明灵长类动物确实可以自然感染。1994
年在象牙海岸,国家公园里处于自然状态下的黑猩猩发生本病,说明
这确实是一种在非人灵长类中自然传播的疾病。
  不过,问题还是没有解决。调查表明,灵长动物也像人一样,一
经感染几乎全数死亡。因此,这种疾病的传染源仍不在灵长动物,一
定有什么东西能够带着病毒四处传播,而本身又不会死绝,这病毒才
能保存下来。要不然,伊伯拉出血热怎么会1976年在刚果民主共和国
消失,1995年又重新出现呢?可这种病毒究竟藏在哪儿呢?
  国际救援队伍在基科维克周围地区和毗邻国家调查了117种1600
余只动物,数万只各种种类的昆虫,结果一无所获。麻烦在于没有一
种可能的假说来指导这种搜索:黑猩猩和绿猴都是杂食动物,这病毒
可能是黑猩猩和绿猴通过摄食染自较小的动物、昆虫甚至植物。在物
种极为丰富的热带雨林地区,已经调查过的物种不过万分之一而已,
如果没有目标地乱碰,很难在短期内发现这种疾病的来源。
  总之,伊伯拉出血热目前仍是一种没有有效预防措施和治疗方法
的疾病,我们也无法预测它会在什么时候,袭击什么地方。为了保障
人类的安全,全世界的科学工作者还须不断努力,解决有关这种疾病
的诸多基本问题。自然,我国医学工作者也不能袖手旁观。但是,我
们更为关注的还是这种致命的疾病会不会在我国出现。就目前所知,
这种疾病最初的发源地,都是热带雨林,特别是濒临大河的丛林边缘
地区,我国自身存在这种疾病的可能性甚小。我们所需要的,是防止
自这些地区进口的灵长类动物和其他物品,将这种疾病带入我国。
  我们需要做什么准备?
  首先,需要建立生物安全4级的实验室和隔离设施,才谈得上对
这种疾病进行检验和检疫。所谓生物安全4级,即除保证实验室内的
空气、水和其他一切物品不会污染环境外,进入实验室的工作人员都
必须穿着完全气密的隔离服装,呼吸自带的氧气或来自实验室外、经
过过滤的洁净空气。目前,我国还没有这样的设施。
  万一在我国出现这样的病人,应该立即采取如下措施:不要把病
人送入医院,而应立即隔离,接触患者的人越少越好。给病人大量输
入新鲜全血,给予对呼吸道合胞病毒有效的抗病毒药物,虽不是必定
能挽回病人的生命,但基科维克的经验表明,这种做法可以增加感染
者生还的机会。至于病人周围的环境,根据上面介绍的负链RNA病毒
的性质,含有蛋白酶的洗涤剂可充消毒剂使用。

俞东征  (2001.12.21)